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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许多多的植物,被远古时代那些不知名的诗人们种进了《诗经》里,在那一行行熏染了历史云烟的诗句里,鲜活着、生动着、氤氲生香。心里的一爱一恨,脸上的一笑一颦,天地间的一呼一吸,草木的一萌发一飘零,都在叠印在诗句里。虽然相隔了几千年的时光,但因了这层阅读,因为诗句里那些千年不曾枯萎的草木,我们,竟然与古人有了心灵的契合,交流。
——题记
1、
《邶风.凯风》棘
凯风自南茨怎么读,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棘,《说文》这样解释:“小枣丛生者。”在《诗经》里指的就是酸枣树。这是北方山野里经常可以看到的一种植物。高原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山川、坡地上蒿草丛生,许许多多北方的树木,杂陈其间。杨树、榆树、杏树、梨树间,也能看见酸枣树那瘦小、孤傲的身影。高不盈丈,老干虬枝,像一张撑开的伞,向四下里伸展。与那杏树、梨树相比,果实小而多刺,常常拒人千里之外。
然而,在《诗经•邶风•凯风》里,诗人却将这酸枣树与天下母亲之心相连,来表达愚顽之子感念慈母之情。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山海经》里说来自南山深谷的风叫“凯风”,它有好生之德,长养万物。而夏天的风从南方吹来,所以也就是凯风。和煦的南风吹在酸枣树上,树身上那些赤色的嫩刺,看上去“夭夭”,就像“桃之夭夭”,蕴藏无限的生命光泽。然而酸枣树生长得很慢,需要南风日夜吹拂,才能一点一点长大成材。
棘薪,比喻母养七子。用来比喻母亲。棘心,酸枣树初发芽时心赤,喻儿子初生。棘薪,酸枣树长到可以当柴烧,比喻儿子已成长。后两句一方面极言母亲抚养儿子的辛劳,另一方面极言兄弟不成材,反躬以自责。诗以平直的语言传达出孝子婉曲的心意。纵观古今,这样的写法,也只有在《邶风•凯风》里面才能读得到。
遍观《诗经》,我们会发现,几乎每一首诗起首一句莫不是写植物、动物或某种自然现象。并不是诗人们有意识地要去运用“兴”的手法写诗,而是对于他们,“诗”就是这样一种看到身边的事物,而内心兴起的一种表达的冲动。
几千年前的无名诗人,想象奇特而大胆,今人,恐怕是难以企及的。
《诗经》是中国文学的种子,孕育了之后几千年中国文学的创作。古乐府《长歌行》为游子颂母之作,诗云:“远游使心思,游子恋所生。凯风吹长棘,夭夭枝叶倾。黄鸟鸣相追,咬咬弄好音。伫立望西河,泣下沾罗缨。”命意遣辞全出于《凯风》。唐孟郊的五言古诗《游子吟》的名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凝炼深婉,古今流传。实际上也是脱胎于《凯风》“棘心夭夭,母氏劬劳”两句。蒋立甫指出:“六朝以前的人替妇女作的挽词、诔文,甚至皇帝下的诏书,都常用‘凯风’‘寒泉’这个典故来代表母爱,直到宋代苏轼在《为胡完夫母周夫人挽词》中,还有‘凯风吹尽棘有薪’的句子。”你看,一篇《邶风•凯风》里面“棘”、“凯风”的意象,流传了几千年,不但丰富中国古典文学的创作手法,也为那些通过植物表情达意的文人墨客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范例。
2、
茨,也称蒺藜,多年生草本。枝条细而柔韧,密被柔毛。像爬山虎,像牵牛花,在荒野里匍匐,或者,在残垣断壁攀援爬行。
爬山虎靠绿叶的遮蔽,层层叠叠的覆盖,赢得人们的喜爱;牵牛花靠一条柔韧的茎,牵扯着在乱石瓦砾间,或者蒿草枯枝上,一边行走,一边缠绕,一边高举着一支支喇叭一样的小花,白的、粉的、或者紫色的,装饰着别人的梦,同样也被人喜爱着。
一线柔韧,一缕柔情;一片绿荫,一份情怀。
可是,茨呢?柔情之中,却捧出一粒粒坚硬的果实,芒刺在身,让人望而生畏。这便是《鄘风•墙有茨》把“茨”写入诗句的目的所在了。
墙有茨,不可扫也。
中冓之言,不可道也。
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遍览一部《诗经》,很少见到这样简单明了的讽喻。
春夏时长出不着眼的微草,牵牵扯扯,缠缠绕绕,扯不清,理还乱,在一切可以生长的地方,生长、蔓延。叶片之间还会生出许多的小黄花来,虽不甚美丽,却明艳照眼,足以引起路人的视线。秋来时,随吹落枝头枯叶的寒风,一分五裂,随意跌落在风使它走到的地方,在不经意间,刺入那些闲歇的肉股,奔忙疾走的脚底,在草丛和绿叶间探究生活的手掌心里。那些存心的探寻者,在这种完全没有料想,却突然到来的又无法言说的刺激里,蒺藜便和跳动的经脉,暗流的血液,撕裂的筋肉,有了撕扯不断的联系。
“墙有茨,不可扫也。”墙上攀攀援援缠缠绕绕的茨,便不可扫了。
“中冓之言,不可道也。”墙上的茨不可扫也,中冓之言,又怎么可以对外人说呢?茨,也叫蒺藜。蒺藜是可以刺人以血,伤人以痛的。“所可道也,言之丑也。”足以刺人以血,伤人以痛的话,不说也罢。
《诗经.鄘风.墙有茨》是最早把“茨”这种植物写入诗篇里的一首诗。植物的特性与诗歌的内容,完全融合了。蒺藜暗藏于花茎与叶片底下,是最不易被人发现,却又最容易伤人的东西。坚硬无比,满身芒刺,攀援在断壁残垣上,爬行于杂草瓦砾之间,扫不净,摘不完。这就是那些无名诗人的精彩之处。熟悉那些野地里,不起眼的植物,并从这些植物的特点上,发现其象征的意义之所在。于是,我们有幸在几千年之后,读到了这首《鄘风•墙有茨》茨怎么读,读到了“物我”完美的结合。“墙有茨,不可扫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我们也从这首诗里面,体味到了“托物言志”,“借物讽喻”奥妙之所在。
这种屈曲隐晦的表达,一方面说明古时那些无名的诗人已经熟练掌握了“讽喻”的技巧,另一方面,也可以从中看出百姓之苦,宫闱之乱,已经无法正常得以抒发。诗人们,只好在这些愤懑歌调和指斥文字里,为人们发泄内心的不满,找到得以流淌的出口。这或许是此诗深藏的另一层意思,也是那些编纂《诗经》的人以此来警策后来的人罢。
3、
《诗经》里面的诗篇,就像那些种进诗行里的植物,或纤细、或粗壮、或妩媚、或娇柔,各逞风流,个竞千秋。天南地北的诗人们,以各自喜欢的风格,以各自鲜明地域的特征,把自己喜欢的、熟悉的、各种各样的植物,写入了诗行里,俯仰生姿。或起兴,或象征,或讽喻,植物与诗,在中国文化的沃土里,生生不息。
我们读诗,读植物,读古代那些诗人们充满浓郁生活气息的诗歌,怎不能心驰之,神醉之。
不读诗,何以言?
不读诗,又怎知道古代那些诗人们的草木情怀呢?
(中国文学论坛会员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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