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苍天，唇亡齿寒
从1月20号到2月10日，二十天过去了。虽不在武汉疫情现场，可一直在盯着手机屏幕。前几天，见到好消息就转发，满脑子都被那些东来西往，乌有和实有的“说法”不断填满之后，进而垄断了，以至于在满天的消息当中，心情激动，动不动就有些兔死狐悲的惶恐感，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忧虑与恐惧。
瘟疫乃至地震、洪水、山体塌陷等等灾难，历来是不鲜见的。在人类历史上，几乎每一代人的一生当中，大抵都会遭遇几次灾难的。但说穿了，所有的灾难都是人祸。如一些不可抗力的地壳剧烈运动，连番的暴雨而导致的洪水泛滥，因为病毒而形成的大规模传染，看起来是大自然在进行某种运动，因而使得人类和其他物种遭难，而从根本上说，所有的自然灾难，其实都是自然反抗的一种体现。蕾切尔·卡森在其《寂静的春天》一书中说，“每个人都与他们的生身之人乃至周边生命有着难以割断的肉体与空间联系。”
她还说，“经过多少世纪的发展而成的自然环境，往往可以被人们的无知毁于一旦。”
人之所欲，无非肉体所需；真正的心灵和精神的需要，一方面可以在自然中获得，但根本的温暖、抚慰和激励，只能在同类那里找到，但找到并非获得。尤其是在灾难中，“人们的勇气往往是被高估了的，人的道德品性亦然。”就拿武汉的这场疫情来说，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应当冲上前去（尤其是专业的医护人员），自私乃至贪生，是人性的根本之一种，在这个时候，无论上前的，还是不上前的，都值得尊重；英勇的和畏缩的，也都需要关怀；逝去的和健在的，都是英雄。因为，在这个时候，划分好与坏，懦夫与勇士，献身的伟大与退缩的怯懦，都不恰当。
于此时，最令人鼓舞的，莫过于阿尔贝·加缪《鼠疫》中说的，“每当他情不自禁地想把自己内心的思想直接掺合到成千上万的鼠疫患者的呻吟中去的时候，他就会想到自己所经受的痛苦没有一项不是别人的痛苦，想到平时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的痛苦往往是与别人毫不相干的，而现在大家却都能够同病相怜，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快慰的事情……”，是的，关键是，在这个时刻，疫情让很多毫不相干，甚至敌视的人，能够“同病相怜”，这本身就是一种积极的表现。
当一些人主动请缨，为他人而战，为自己的最高职业理想而战，投身到疫情最前线的时候，我从心里，觉得了一种血性。“血性”这个品质，在我们身边乃至所有的宣传当中已经很鲜见的了。这个时代的内里，一方面强行地冒充“全无敌”，另一方面，又不遗余力地在用娱乐与财富比拼的方式，进行“物化”“拜金”的全方面展示，以至于整个人群的思维和思想，尤其是更多数的“生存者”和“生活者”似乎只剩下了“活下去，活得好一点，再好一点，比大多数人活得好”的“目标”上。别说允许人讲真话，说真情了，在很多领域当中，如何“保身”“晋职”“利益最大化”成为了诸多人的人生实践方式与最高信条。
一个健康的社会，不仅需要多种声音的存在并引起回响和各种讨论，而且，还需要更健康的人文和精神环境。我们从来就是一个“有话不直说”的委婉民族，也从来就是一个习惯于“隐忍成事”“谋略取胜”的“聪明”民族。这类，在官场上似乎更吃香，一个人说真话，往往会认为是不成熟的表现。因此唇亡齿寒的意思，对于武汉那些父母官和训诫的警察，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们。整个社会生态如此，一个人，两个人，一群人，能作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做了，反而会使得自身的处境更尴尬，甚至危险。
在李文亮，张继先之前，河南被开除公职的王淑平女士，她至今似乎也没有受到人们的尊敬，而开除她公职的人，估计现在依旧在某个位置上“居高临下”或者优哉游哉地“颐养天年”。
在一个整体生态如此的环境当中，要某个人做出自我牺牲的，并且鼓励这种行为，也是一种罪恶。这一次，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之下，主流媒体报道了几位老人拿出一生积蓄，捐献给武汉的报道，其导向，无非两个，一个人，你看人们多么宽容，爱我们的共同所在，另一个，则是号召更多的人去捐献自己的一生所得，甚至是救命钱，养老钱。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盘剥，有关部门和人员，应当劝诫这样的行为，尤其是收入不多的人家，而不应当理所当然地收下。
这一收，打疼的是整个社会的脸，打疼的是所有人的良心。
疫情之下，谁也不是钢铁堡垒，即便被称为硬核的地区，甚至一些村落，也要在疫情之中，考虑到具体情况，不能一味地拒之门外，与之决裂。人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整体，没有国别和族别之分，更没有地域之分。因为这一场疫情，让我们再一次认识到了大自然自身的威力。这些年来，人的敬畏心的丧失，诸多古老禁忌的解除和自行消亡，再加上科学技术的越发先进，人类的高涨的不可一世的欲望，也呈现出舍我其谁，“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狂妄。这种思想，其实还是“人定胜天”，还是“人之为王，君临天下”的无知，无异于最大的谎言。
这其中，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奉行主义是现代所需唇亡齿寒的意思，但，摈弃传统，尤其是自我作文化上的断裂与丢弃，是最不理性的，也是不利于民族之生存发展，尤其是心灵与精神乃至信仰的自我坚固与修正的。
所幸，在此时刻，人们再一次相互关心起来，比如，对武汉鸣锣救母者的声援，一些企业家和实业家做的物资捐献。运送等。当我们看到日本的现执政党为武汉疫情进行捐献的时候，那些素不相识的日本民众为我们募捐的时候……我们最缺乏的，不是如何加油，众志成城，而是我们早就缺乏的博爱、互助、同气连枝、唇亡齿寒、休戚与共、唇齿相依的大的人类情怀，以及愿与天下苍生共存亡的人道主义境界和实际行动。
2020.2.10日晚间匆匆
“对那些我不想见到的事情，我假装不知道。但视而不见并无好处，因此现在为不得不睁开眼睛，尽量坦诚地审视一切。也许我会看到令人不快的事情，但视而不见更加错误。”
——蕾切尔卡森《寂静的春天》
深纹路，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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