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客_掌上娇蓬莱客_蓬莱客掌中娇百度云

到次早起来,慧娘自向母亲房中梳洗。养娘替孙润梳妆,低低说道:“官人,你昨夜恁般说了,却又口不应心,做下那事!倘被他们晓得,如何是好?”孙润道:“又不是我去寻他,他自送上门来,教我怎生推却!”养娘道:“你须拿住主意便好。”

妆扮已毕,来刘妈妈房里相见,刘妈妈道:“儿,环子也忘戴了?”养娘道:“不是忘了,因右耳环眼生了疮,戴不得,还贴着膏药哩。”刘妈妈道:“原来如此。”孙润依旧来至房中坐下,亲戚女眷都来相见,张六嫂也到。慧娘梳裹罢,也到房中,彼此相视而笑。

这日刘公请内外亲戚吃庆喜筵席,大吹大擂,直饮到晚,各自辞别回家。

慧娘依旧来伴孙润,这一夜颠鸾倒凤,海誓山盟,比昨倍加恩爱。这三日,二人行坐不离。倒是养娘捏着两把汗,催孙润道:“如今已过三日,可对亲家母说,回去罢!”孙润与慧娘正火一般热,哪想回去,假意道:“我怎好启齿说要回去,须是母亲叫张六嫂来说便好。”养娘道:“也说得是。”

却说孙寡妇心中怀着鬼胎,急切等张六嫂来回复,眼巴巴望到第四日,养娘回家,连忙来问。养娘将女婿病情,姑娘陪拜,夜间同睡相好之事,细细说了。孙寡妇跌足叫苦道:“这事必然做出来也!你快去寻张六嫂来。”

养娘去不多时,同张六嫂来家。孙寡妇道:“六嫂前日讲定的三日便送回来,今已过了,劳你去说,快些送我女儿回来!”张六嫂得了言语,同养娘来至刘家。恰好谈氏在新房中闲话,张六嫂将孙家要接新人的话说知。玉郎慧娘不忍割舍,都暗暗道:“但愿不允便好。”

谁想谈氏真个说道:“六嫂,你媒也做糊涂了,难道这样事还不晓得?从来没有媳妇三日便归去的理,之前他不肯嫁来,这也没奈何。今既到我家,便是我家的人了,还想得他意!我千难万难,娶得个媳妇,到三日便要回去,这像话吗?既如此不舍得,何不当初莫许人家。”一番言语,说得张六嫂哑口无言,不敢回复孙家。

且说刘璞自从结亲这夜,惊出那身冷汗来,渐渐痊愈。晓得妻子已娶来家,人物十分标致,心中欢喜,这病愈好得快了。过了数日,挣扎起来,梳裹过后,要到房中来看浑家。刘妈妈恐他初愈,不便行动,叫丫鬟扶着,自己也随在后,慢腾腾的走到新房门口。

养娘正坐在门槛之上,丫鬟道:“让大官人进去。”养娘立起身来,高声叫道:“大官人进来了!”孙润正搂着慧娘调笑,听得有人进来,连忙走开。

刘璞掀开门帘跨进房来。慧娘道:“哥哥,且喜康复了。只怕还不宜劳动。”刘璞道:“不打紧!我也暂时走走,就去睡的。”便向孙润作揖。孙润背转身,道了个万福。谈氏见孙润背立,便道:“娘子,这便是你官人。如今病好了,特来见你,怎么背转身子去?”走向前,扯近儿子身边,道:“我的儿,与你恰好正是个对儿。”刘璞见妻子美貌非常,甚是快乐。真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病便去了几分。

谈氏道:“儿去睡了罢,不要难为身子。”叫丫鬟扶着回去了。

晚上,孙润对慧娘道:“你哥哥病已好,我不能住下去了。你可撺掇母亲送我回家,换姐姐过来,这事便隐过了。若再住时,事必败露!”慧娘道:“你要归家,也是易事。我的终身,却怎么办?”孙润道:“此事我已千思万想,但你已许人,我已聘妇,没甚计策挽回,如之奈何?”慧娘道:“君若无计娶我,誓以魂魄相随,决然无颜更事他人!”说罢,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孙润与他拭了眼泪道:“你且勿烦恼,容我再想。”自此两相留恋,把回家之事到阁起一边。

且说女儿终日与媳妇行坐不离。刚到晚,便闭上房门去睡,直至日上二竿,方才起身,谈氏好生不乐,初时认做姑嫂相爱,不甚在意。以后日日如此,也还道是后生家贪眠懒惰,几遍欲说,因想媳妇初来,尚未与儿子同床,还是个娇客,只得耐住。

那日也是合当有事,偶在新房前走过,忽听得里边有哭泣之声。向壁缝中望时,只见媳妇共女儿互相搂抱,低低而哭。刘妈妈见如此做作,料这事有些蹊跷。欲待发作,又想儿子才好,若知得,必然气恼,权且耐住。便推门要紧,门却闭着。叫道:“开门!”

二人听见是妈妈声音,拭干眼泪,忙来开门。谈氏走进去,便道:“为甚青天白日,把门闭上,在内搂抱啼哭?”二人被问,惊得满面通红,无言可答。谈氏见二人无言,更加可疑,气得手足麻木。一手扯着慧娘道:“做得好事!且进来和你说话。”扯到后边一间空屋中来。

谈氏扯进了屋里,将门闩上,丫鬟趴在门上张望,见谈氏寻了一根木棒,骂道:“贱人!快快实说,便饶你打骂。若含糊一句,打下你这下半截来!”慧娘初时抵赖。妈妈道:“贱人!我且问你,为甚恩爱割舍不得,闭着房门,搂抱啼哭?”慧娘对答不来。妈妈拿起棒子要打,心中却又不舍得。

慧娘料是隐瞒不过,想:“事已至此,索性说个明白,求爹妈辞了裴家,配与孙郎。若不允时,拼个自尽便了!”乃道:“原来孙家晓得哥哥有病,恐误女儿,原要爹妈另择日。因爹妈执意不从,故把儿子孙润假妆嫁来。不想母亲叫孩儿陪伴,遂成了夫妇。恩深义重,誓必图百年偕老。今见哥哥病好,孙郎恐怕事露,要回去换姐姐过来。孩儿想,一女无嫁二夫之理,叫孙郎寻门路娶我为妻。因无良策,又不忍分离,故此啼哭。”

谈氏听罢,怒气填胸,把棒撇在一边,双足乱跳,骂道;“原来这老乞婆恁般欺心,将男作女哄我!难怪三日便要接回。如今害了我女儿,须与他干休不得!拼这老命杀死这小畜生罢!”开了门,便赶出来。

慧娘见母亲去打孙润,心中着急,不顾羞耻,上前扯住。被妈妈将手一推,跌在地上,爬起时,妈妈已赶向外边去了。慧娘随后也赶将来,丫鬟亦跟在后面。

且说孙润见谈氏扯去慧娘,情知事露,正在房中着急。只见养娘进来道:“官人,不好了!弄出事来也!刚才听得空屋中乱闹,张看时,见刘大娘拿大棒子拷打姑娘,逼问这事!”孙润听说打着慧娘,心如刀割,眼中落下泪来,没了主意。养娘道:“今若不走,大祸临头了!”孙润即忙除下簪钗,皮箱内开出道袍鞋袜穿起,出了房间,带跌奔回家去。正是:拆破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

孙寡妇见儿子回来,恁般慌忙,又惊又喜,便道:“如何这般模样?”养娘将上项事说知。孙寡妇埋怨道:“我教你去,不过权宜之计,如何却做出这般没天理事体!你若三日便回,也不见得事败。可恨张六嫂这老虔婆,自从那日去了,竟不来复我。养娘,你也不回家走遭,教我日夜担忧!今日弄出事来,害这姑娘,却怎么办?要你不肖子何用!”

孙润被母亲嗔责,愧疚不已。养娘道:“小官人也自要回的,怎奈刘大娘不肯。我因恐他们做出事来,日日守着房门,不敢回家。今日事情败露,幸得急奔回来,还不曾吃亏。如今且教小官人躲过两日,他家没甚话说,便是万千之喜了。”孙寡妇真个教孙润躲起,等候他家消息。

且说刘妈妈赶到新房门口,见门闭着,只道玉郎还在里面,在外骂道:“天杀的贼贱才!你把老娘当做什么样人,敢来弄空头,坏我女儿!今日与你性命相博,方见老娘手段。快些走出来!若不开时,我就打进来了!”

正骂时,慧娘已到,便去扯母亲进去。谈氏骂道;“贱人,亏你羞也不羞,还来劝我!”尽力—摔,不想用力猛了,将门靠开,母女两个都跌进去,搅做一团。谈氏骂道:“天杀的贼贱才,到放老娘这一跤!”即忙爬起寻时,哪里有影儿。

那婆子寻不见孙润,乃道:“天杀的好见识!走得好!你便走上天去,少不得也要拿下来!”对着慧娘道:“如今做下这等丑事,倘被裴家晓得,却怎地做人?”慧娘哭道:“是孩儿一时糊涂,做差这事。但求母亲怜念孩儿,劝爹爹回了裴家,嫁与玉郎,犹可挽回前失。倘若不允,唯死而已!”说罢,哭倒在地。

刘妈妈道;“你说得好自在话儿!他家下财纳聘,定着媳妇,今日平白地要休这亲事,谁个肯?倘若问甚事要休这亲,教你爹怎的对答!难道说我女儿自寻了一个汉子不成?”慧娘被母亲说得满面羞惭,将袖掩着痛哭。

谈氏终是疼爱自己的子女,见女儿恁般啼哭,又恐哭伤了身子,便道:“我的儿,这也不干你事,都是那老虔婆设这阴损的诡计,将那畜生乔妆嫁来。我—时不知,教你陪伴,落了他圈套。如今无人知晓,怎的全你的体面,才是个长策。若说要回了裴家,嫁那畜生,这是断然不能!”慧娘见母亲不允,愈加啼哭,刘妈妈又怜又恼,到没了主意。

正闹间,刘公给人看病回来,听得房中有哭,乃是女儿声音,又听得谈氏说话,正不知为着什么,心中疑惑。

揭开门帘,问道:“你们为甚恁般模样?”刘妈妈将事情一一细说,气得刘公半晌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到把谈氏埋怨道:“都是你这老乞婆害了女儿!起初儿子病重时,我原要另择日子,你便说长道短,执意要那一日。次后孙家教养娘来说,我也罢了,又是你弄嘴弄舌,哄着他家。及至娶来家中,我说待他自睡罢,你又偏让女儿伴他。如今伴得好么!”刘妈妈因孙润走了,又不舍得女儿难为,—肚子气,正没发脱,见老公数说埋怨,急得暴跳如雷,骂道:“老亡八!依你说起来,我的孩儿应该被这畜生骗的!”一头撞个满怀。

刘公也在气恼之时,揪过来便打。慧娘来解劝。三人搅做一团,滚做一块,分拆不开。丫鬟急了,奔到房中报与刘璞:“大官人,不好了!大爷大娘在新房中相打哩!”刘璞从塌上爬起来,走至新房,向前劝解。老两口见儿子来劝,因惜他病体初愈,恐劳碌了他,方才罢手,犹兀自老亡八老乞婆相骂。

刘璞把父亲劝出外边,乃问:“妹子,爹娘为何在这房中厮闹,娘子怎又不见?”慧娘被问,心下惶愧,掩面而哭。刘璞焦躁道:“且说为着甚的?”谈氏方把那事细说,将刘璞气得面如土色。停了半晌,方道,“家丑不可外扬,倘若传到外边,被人耻笑。事已至此,再想法子吧!”

且说邻居李荣听得刘家喧嚷,伏在壁上探听。虽然晓得些风声,却不知其中细底。次早,刘家丫鬟走出门前,李荣招到家中问他。那丫鬟初时不肯说,李荣取出四五十钱来,道:“你若说了,这钱送与你买东西吃。”丫鬟见了钱,心中动火,接过来藏在身边,便从头至尾,尽说与李荣知。李荣暗喜道:“我把这丑事报与裴家,撺掇来闹吵一场,他定无颜在此居住,这房子可不归于我了?”

忙忙的走至裴家,—五一十报知,又添些言语,激恼裴九老。那九老,因前日娶亲不允,心中正恼着刘公。今日听见媳妇做下丑事,如何不气!一径赶到刘家,唤出刘公来发话:“当初我央媒来说,千推万阻,道女儿年纪尚小,不肯应承。却护在家中,私养汉子。若早依了我,也做不出事来。我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决不要这样败坏门风的好东西。快还了我昔年聘礼,另自去对亲,不要误我孩儿的大事。”将刘公嚷得面上一回红,一回白。

刘公心想:“我家昨夜之事,他如何今早便晓得了?”又不好承认,只得赖道:“亲家,这是那里说起,造恁样言语污辱我家?倘被外人听得,只道真有这事,你我体面何在!” 裴九老便骂道:“打脊贱刀!真个是老亡八。女儿现做着恁样丑事,那个不晓得了!亏你还长着鸟嘴,在我面前遮掩。”赶近前把手向刘公脸上一揿道:“老亡八!羞也不羞!待我送个鬼脸儿与你戴了见人。”刘公被他羞辱不过,骂道:“老杀才,今日为甚赶上门来欺我?”便一头撞去,把裴九老撞倒在地,两下相打起来。

里边谈氏与刘璞听得外面喧嚷,出来看时,却是裴九老与刘公厮打,急向前拆开。裴九老指着骂:“老亡八打得好!我与你到府里去说话。”一路骂出门去了。刘璞便问父亲:“裴九因甚清早来厮闹?”刘公把他言语学了—遍。刘璞道:“他家如何便晓得了?如今事已彰扬,却怎么处?”

刘公想起裴九老恁般羞辱,心中转恼,顿足道:“都是孙家老乞婆,害我家坏了门风,受这样恶气!若不告他,怎出得这气?”刘璞劝解不住。刘公央人写了状词,望着府前奔来。

正值乔太守早堂放告。这乔太守虽则关西人,却正直、聪明,伶才爱民,断狱如神,府中都称为乔青天。

却说刘公刚到府前,劈面又遇着裴九老。九老见刘公手执状词,以为告他,便骂道:“老亡八,纵女做了丑事,到要告我,我同你去见太爷。”上前一把扭住,两下又打将起来。两张状词,都打失了。二人结做一团,直至堂上。

乔太守看见,喝叫各跪—边。问道:“你二人叫甚名字?为何结扭相打?”二人一齐乱嚷。乔太守道:“不许聒噪,那老儿先上来说。”

裴九老跪上去诉道:“小人叫做裴九,有个儿子裴政,从幼聘下刘秉义的女儿慧娘为妻,今年都十五岁了。小人因是老年爱子,要早与他完姻。几次央媒去说,要娶媳妇,那刘秉义只推女儿年纪尚小,不肯答应,谁想他纵女卖奸,恋着孙润,暗招在家,要图赖亲事。今早到他家理说,反把小人殴辱。求爷爷替小人做主!”

乔太守听了,道:“且下去!”唤刘秉义上去问道:“你怎么说?”刘公道:“小人儿子刘璞,聘孙寡妇女儿珠姨,女儿便许裴九的儿子。之前裴九要娶时,一来女儿尚幼,未曾备好妆奁,二来正与儿子完姻,故此不允。不想儿子临婚时,忽地患起病来,不敢教与媳妇同房,令女儿陪嫂嫂睡。那知孙寡妇欺心,藏过女儿,却将儿子孙润假妆过来,强奸了小人女儿。正要告官,这裴九知得了,登门打骂。小人气忿不过,与他争嚷,实不是图赖他的婚姻。”

乔太守见说男扮为女,甚以为奇,乃道:“男扮女妆,自然有异。难道你认他不出?”刘公道:“婚嫁乃是常事,那曾有男子假扮之理?况孙润面貌,美如女子。小人夫妻见了,已是万分欢喜,有甚疑惑?”

乔太守道:“孙家既以女许你为媳,因甚却又把儿子假妆?其中必有缘故。”又道:“孙润还在你家么?”刘公道:“已逃回去了。”乔太守即差人去拿孙寡妇母子三人,又差人去唤刘璞、慧娘兄妹俱来听审。不多时,都已拿到。

乔太守举目看时,孙润姊弟,果然一般美貌,面庞无二。刘璞却也人物俊秀,慧娘艳丽非常。暗暗欣羡道:“好两对青年儿女!”心中便有成全之意。乃问孙寡妇:“因甚将男作女,哄骗刘家,害他女儿?”

孙寡妇乃将女婿病重,刘秉义不肯更改吉期,恐怕误了女儿终身,故把儿子妆去冲喜,一时权宜之策。不想刘秉义却教女儿陪卧,做出这事。

乔太守道:“原来如此!”问刘公道:“当初你儿既是病重,自然该另换吉期。你执意不肯,却是何意?假若此时依了孙家,哪见得女儿有此丑事?这都是你自起事端,连累女儿。”刘公道:“小人一时不该听了妻子的话,如今悔之无及!”乔太守道:“胡说!你是一家之主,却听妇人言语。”

又唤孙润、慧娘上去说:“孙润,你以男假女,已是不该。却又奸骗处女,当得何罪?”孙润叩头道:“小人虽然有罪,但非设意谋求,乃是刘母自遣其女陪伴小人。”乔太守道:“他因不知你是男子,故令他来陪,乃是美意,你怎不推却?”孙润道:“小人也曾苦辞,怎奈坚执不从。”乔太守道:“论起法来,本该打—顿板子才是!姑念你年纪幼小,又系两家父母酿成,权且饶怨。”孙润叩头泣谢。

乔太守又问慧娘:“你事已做错,不必说起。如今是要归裴氏?还是要归孙润?实说上来。”慧娘哭道:“贱妾无媒苟合,节行已亏,岂可更事他人。况与孙润恩义已深,誓不再嫁。若爷爷必欲判离,贱妾即当自尽,决无颜苟活。”说罢,放声大哭。

乔太守见他情词真恳,甚是怜惜,且喝过一边。唤裴九老分付道:“慧娘本该断归你家,但已失身孙润,节行已亏。你若娶回去,反伤门风,被人耻笑。他又蒙二夫之名,各不相安。今判与孙润为妻、全其体面。令孙润还你昔年聘礼,你儿子另自聘妇罢!”

裴九老道:“媳妇已做丑事,小人自然不要。但孙润破坏我家婚姻。今原归于他,反周全了奸夫、淫妇,小人怎得甘心!情愿一毫原聘不要,求老爷断媳妇另嫁别人,小人这口气也还消得一半。”乔太守道;“你既已不愿娶他,何苦又作此冤家!”

刘公亦禀道:“爷爷,孙润已有妻,小人女儿岂可与他为妾?”

乔太守初时只道孙润尚无妻,故此斡旋。见说已有妻,乃对孙润道:“你既有妻,更不该害人闺女了!如今置此女于何地?”孙润不敢答应。

乔太守又道:“你妻子是何等人家?曾过门么?”孙润道:“小人妻子是徐雅女儿,尚未过门。”乔太守道:“这便易处了。”叫道:“裴九,孙润原有妻未娶,如今他既得了你媳妇,我将他妻子断偿你的儿子,消你之忿!”裴九老道:“老爷明断,小人怎敢违逆?但恐徐雅不肯。”乔太守道:“我作了主,谁敢不肯!你快回家引儿子过来。我差人去唤徐雅带女儿来当堂匹配。”

裴九老忙即归家,将儿子裴政领到府中。徐雅同女儿也唤到了。乔太守看时,两家男女却也相貌端正,是个对儿。乃对徐雅道:“孙润因诱了刘秉义女儿,今已判为夫妇。我今作主,将你女儿配与裴九儿子裴政。限即日三家俱便婚配回报,如有不伏者,定行重治。”徐雅见太守作主,不敢不依娇客,俱各甘伏。

夺人妇人亦夺其妇娇客,两家恩怨,总息风波。独乐之不若与人乐,乔太守权为月老,已经明断,各赴良期。

众人无不心服,各个叩头称谢。乔太守在库上支取喜红六段,教三对夫妻披挂起来,唤三起乐人,三顶花花轿儿,抬了三位新人。新郎及父母,各自随轿而出。此事闹动了杭州府,都说好个行方便的太守,人人诵德,个个称贤。

不到一年,乔太守又取刘璞、孙润,都做了秀才,起送科举。邻居李荣自知惭愧,安身不牢,反躲避乡居。后来刘璞、孙润同榜登科,俱任京职,仕途有名,扶持裴政亦得了官职。一门亲眷,富贵非常,刘濮官直至龙图阁学士。

其实,凡事有因必有果,如果没有双方父母的一些作为,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好在结局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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